公司楼下总有只工作犬在执勤。
那是一只棕白配的可卡犬,毛色并不丰满。身上穿着背心,上面用荧光绿色标注了它的名字,Brandy。我不知道它的职责是什么,但它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块灰色的半米见房的地毯上,旁边是它的训养员,着工装,开脚而立。
它通常会在下班高峰来临前就结束执勤任务,而在此之前它永远表情肃穆,看不到一点家犬调皮捣蛋的影子。经常有女宾前来合影,训养员也并不禁止,只是Brandy仍然岿然不动,只是在熟人(比如公司保安)拍脑袋时才会下意识地低头,但那一小节断尾仍然看不出什么动作。拜散漫的工作作息所赐,我几乎每天都能和它打个照面,也几乎每次它旁边都有拿出手机照相的女人,我想它若是人,也真对得住“坐怀不乱”这四个字了。
但当Brandy离开岗位的那一刻,就仿佛有另外一个灵魂输进了它的身躯,抬头看着训养员,站起来,眼神左顾右盼,我见犹怜,有一种初生牛犊的好奇,似乎对人来人往展现出无限的兴趣。它尤其爱小孩,若是大堂里有小孩儿经过,它便一步三回头瞧着人家,有时甚至会引来牵不动它的训养员的小声训斥。那是一只小狗,人们记忆中可卡应该有的模样,摇头晃脑,手指长的尾巴摆来摆去,眼神中透着一丝灵巧一丝憨厚。
在我工作的这些时日里,渐渐熟悉了圆方的大部分店铺食肆,我知道Dior开张,Chanel还在装修,BV的保安发音比其他店好太多;也知道王家沙中午不用等位,千両永远要排队,Joia的半自助午餐很意大利;还知道每一家咖啡面包店的早餐选择,超市里各类产品的排布,往深圳的班车几点发车。这多是些无心的观察,不比每每经过楼下往Brandy会坐的垫子上瞥上一眼。
白领金领在这座香港最高大厦的大堂里穿梭。我从没走上前去,接近过工作中的Brandy。
但我不禁会想,犬犹如此,人何以堪。